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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91晉江獨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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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麽!”

老夫人聽完沈管事的稟報,險些就吐了口血。采鶯連忙伸手輕拍老夫人的背,遞上一杯溫茶。老夫人沒有接過,直直地看向沈管事,“此事當真?”

沈管事道:“是裴公子身邊的隨從前來通報的。”沈管事也很擔憂,這好端端的去個寺廟,怎麽一回來就被人擄走了,且所有護送的護院通通都被殺了,如今大姑娘和她身邊的兩位丫環都不見了蹤影。

沈管事看了看窗外。

暴雨如註,電閃雷鳴,夜空漆黑得像是一團墨。

若是大姑娘再不回來,怕是這輩子也只能跟廟裏的姑子為伍了。

沈管事說道:“不過裴公子已是派了人手前去相救,大姑娘吉人自有天相,興許已是在回來的途中了。”

這有何用!老夫人深吸一口氣,接過了采鶯手上的茶杯,她喝了口茶,平覆了下心情,她吩咐道:“快,加派人手出城搜尋,務必要把大姑娘帶回來,生要見人死要見屍!”

個個都是不省心的!原以為沈婠好歹是知分寸的,現在卻遇上了這樣的事,這前程也算是毀了!老夫人心中不禁有些埋怨沈婠,無端端的去什麽寺廟,真是惹禍精。不過老夫人轉眼一想,這沈婠每回都能化險為夷,運氣好得教人難以置信,興許這次也有峰回路轉的機會。

老夫人又吩咐道:“動靜小一些,莫要這麽快讓其他人發現了。”

只不過老夫人的希望是落空了。

裴淵的目的本就是讓人人皆知,好逼迫沈婠事後不得不嫁給他。他讓衛節去了沈府通報,自然不會放過其他廣而告之的機會。

很快的,整個京城都知道長公主身前的紅人沈大姑娘別匪徒給擄走了,如今下落不明,各路人馬冒雨摸黑出城尋人。

沈婠並不知道現在沈府亂成一團糟了。

她此刻渾身難受得很,手腳上的傷口隱隱作痛,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燒似的。她渾身時冷時熱,仿若冰火兩重天。

沈婠在地上蜷縮成一團。

她的腦子裏迅速閃過許多場景,有上一世的,也有這一世的,更多的是她在平南侯府後院裏被欺侮的場景,她孤立無援,沒有能力護住自己肚裏的孩子,只能眼睜睜的一次又一次看著他們離去,然後自己痛不欲生。還有裴淵滿是恨意的雙眼,她在黑暗裏大喊,跟她沒有關系,不是她的錯,你報錯仇了!可接下來,場景又是一變,竟是在蘭華寺山崖邊掙紮的裴淵,他用無辜的眼神看著她,說,他是不知情的,上一世的我並不是我,你報錯仇了。

不同場景重疊,她的尖叫聲,裴淵兇狠的眼神,裴淵無辜的表情,一樣一樣地疊加。

沈婠覺得自己的腦子快要承受不住了。

“啊……”沈婠無意識地囈語。

她又呻|吟出聲,腦子裏的混亂和身上的疼痛讓她十分難受,“疼……”

裴明澤睡得很淺,在沈婠不停地翻來覆去時,他就已是醒了過來。他從地上坐起,目光所及的沈婠臉蛋紅撲撲的,裴明澤頓覺不妙。

他伸手一摸,她的額頭燙得驚人,再往下一摸,身子也在發燙,像是火一般。

裴明澤大驚失色。

“婠婠。”

沈婠痛苦地呻|吟,“疼……”

她又在說:“孩子,我的孩子!裴淵,你不得好死!”她伸手胡亂地揮舞,又惶恐地道:“我想救你的,是你自己掉下去的,跟我沒有關系。啊!”

裴明澤後悔跟沈婠解釋了,他不應該跟她說的。剛才她面色平靜,且還有心情與他開玩笑,他以為她已經想通了,未料她只是把心事埋藏在心底。

看著沈婠在掙紮,裴明澤的心像是有無數根細針沒入一樣,他好心疼眼前的婠婠,上天不該這麽待她的,讓她承受了這麽多的苦。

他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她承受。

“婠婠,別怕,我在。”裴明澤抱起地上的沈婠,他環住她的身子,手掌輕輕地撫摸著她,“不怕,都過去了,以後的事情我替你扛著,他再也害不了你。”

有淚水從沈婠的眼角沁出。

裴明澤垂下頭來在她眼角處輕輕一吻,瞧見自己手背上的紅疙瘩,裴明澤哂笑一下,也不在意了,他溫聲哄著:“婠婠不怕,恒之在。”

明明方才還是可怖的場景,轉眼間就消失殆盡。

沈婠並沒有聽清裴明澤在說些什麽,可裴明澤溫柔的聲音卻像是黑暗中燃燒起來的一把火,驅趕了她心中的恐慌。

她沒有意識地呢喃了句,“恒之。”

她的手緊緊地攥緊裴明澤的衣角,像是個孩子一般。

裴明澤松了口氣,語氣更是輕柔地在她耳畔邊說著話。沈婠漸漸地平靜下來,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。裴明澤伸手輕探,額頭還是燙熱的,不過身子卻也不像之前那麽燙了。

他得想個法子退了她的熱。

裴明澤環望四周,只有巖壁和泥土,而他身上也沒有任何藥物。

驀地,沈婠眉頭一跳,她呢喃了個字。

“冷。”

話音未落,她便往裴明澤靠近了一點。她燒得迷迷糊糊的,只覺自己處於冰天雪地中,凍得瑟瑟發抖,身邊倏然出現一暖爐,她恨不得手腳並用趴上暖爐,扭動著身子,汲取溫暖。

沈婠扭呀扭呀扭,總算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。

她蹭了蹭臉頰,心滿意足地蜷縮在裴明澤的懷裏。不過這卻苦了裴明澤,他是男人,血氣方剛的男人,眼前又是自己心悅的姑娘,即便曉得她有病在身,可她這麽扭動,仿佛有一條滑膩的小魚兒在撩撥他的心。

某一處亢奮地揚起。

裴明澤十分窘迫,偏偏沈婠什麽都不知,睡得一臉滿足。

裴明澤心想得早日把她討回去當媳婦,這麽受苦實在不是辦法。不過現在也只能忍著。裴明澤無奈地看了沈婠一眼,微微用力,抱緊了懷裏的姑娘,心裏默默地摒除雜念。

以前他厭惡女人的碰觸,聞到脂粉味時便想作嘔,潛移默化中也不知何時得了個這樣的怪癖。他原以為世間最為醜陋的不過是勾心鬥角,尤其是宮裏的妃嬪,為奪聖寵不擇手段,甚至可以手刃親生骨肉。可現在他卻覺得懷裏的姑娘是世間最美好的事物,連她偶爾耍些心機,用些手段,他都覺得是再可愛不過。

今日得知婠婠被擄走,裴明澤第一時間就知道是裴淵所為。

那一剎那,裴明澤是前所未有的恐慌,生怕自己遲一步就要與她婠婠天人永隔。他也今日方知,他不僅僅心悅於她,而且無法想象她不在人世的場景。

裴明澤低頭凝眸望著她,仿佛怎麽看都看不夠。

沈婠次日醒來時,一睜眼映入眼底的便是裴明澤的臉。

火已是滅了,有稀疏的陽光懶懶散散地透下,他微微垂著頭,輪廓是如此的分明,閉著的眼,挺拔的鼻,還有薄薄的唇,都像是精雕細琢一般。

沈婠眨也不眨地看著裴明澤,她不禁想起初見恒之時,他白衣墨發,在桃林間的涼亭輕撫琴弦,像是誤入山林的謫仙。而如今,她卻能這麽近地看著他,還能得到他的喜歡。

過了會沈婠方反應過來,她昨晚明明是睡在他旁邊的,怎麽醒來後卻跑到他懷裏來了?

沈婠的臉頰微紅,剛輕輕地動了下,裴明澤就已是被驚醒過來,瞧見沈婠紅著臉,他心裏一驚,連忙伸手一探,額頭不是燙熱的。

他松了口氣,又問:“可有哪兒不適?”

沈婠說:“就是傷口有些疼,我昨晚是發熱了麽?”

裴明澤道:“不要緊,已經退了。現在天亮了,覽古他們應該很快就能尋來,到時候再讓容銘給你看一看,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大礙。不過可能會有些閑言蜚語……”

沈婠低聲道:“我已是讓霜雪去尋了長公主,就是不知長公主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。”

裴明澤沈吟道:“長公主有愧於你,想來不會拒絕。只不過長公主心思難測,即便她不幫你,還有我。且無論世人如何說你,你都是恒之的婠婠。”

沈婠低笑一聲,臉頰紅得似煙霞一般。

驀然,沈婠發現一事。

“咦,恒之,你瞧。”沈婠伸手觸碰裴明澤的臉頰,白白的,光滑的,不見任何紅疙瘩,“你抱了我一夜,竟然沒有起紅疙瘩。”

聽沈婠這麽一說,裴明澤也不禁有幾分驚喜,他伸手一瞧,昨天夜裏頭明明還有的,但他之後也沒有怎麽在意,身上雖是癢疼,但他更擔心婠婠的病情。

現在他緊握住婠婠的手,懷裏是婠婠柔軟的身子,如此親密的姿勢,他身上竟是一點紅疙瘩都沒有。

沈婠見狀,也驚喜地道:“真的沒有了,”她仰起脖子,手不停地觸摸裴明澤的臉,“恒之,你的怪癖好了。”

裴明澤面上含笑。

想來是昨夜他的心結已解,所以怪癖也自然而然地消失了。他拉下臉頰上的手,五指輕輕與之相扣,他道:“還記得我昨夜與你提起的三顆石子麽?”

沈婠一怔。

裴明澤又尋來四顆石子,“世間無奇不有,既然能有這三顆石子,想必還能有千千萬萬顆石子。第三顆石子的裴淵無論他去了第四顆石子還是哪一顆石子,都不要緊。他若因此而記恨你,也許會像是第二顆石子裏的裴淵一樣,可是變數太多,我在第三顆石子裏知曉了所有的事情,也許我能有這個機緣帶著記憶去其他顆石子裏。如你所說,我在第二顆石子並未娶妻,可現在我遇上了你,我今生會護著你,以後也會護著你,必不讓你再受傷害。”

沈婠沒想到裴明澤竟是看透了自己的憂心。

她道:“我只是一時沒有想透而已,恒之說得有理,凡是有好的一面也會有壞的一面。今生還未過完,我也無需擔憂下一世,孟婆湯一喝,哪裏還記得這麽多,況且石子這麽多,有這麽多自己,個個擔憂,也不用活下去了。她們自有她們的命數。”

裴明澤道:“你能這麽想便好,憂思過多易老。我第一次見你,你就不像是九歲的小姑娘,老氣橫秋得緊。”

沈婠笑了下,反駁道:“恒之才是老氣橫秋的人,不知情的還以為你活了好幾十年呢。”

就在此時,霜雪的聲音傳來。

“大姑娘,大姑娘……”

沈婠一喜,連忙大聲應道:“霜雪,我在這裏!”

霜雪聽見沈婠的聲音,連忙四處張望,發覺從一洞穴裏傳出來時,她一直懸吊在嗓子裏的心才松了下來,霜雪喜不自勝,大聲喊道:“來人,來人,大姑娘在這裏!”

霜雪趴在泥濘的地上,“大姑娘,您等等,長公主的人馬上就過來了。”

聽到此話,沈婠露出歡喜的神色。

裴明澤從地上站起,他低聲道:“看來長公主會幫你解決此事,你先上去,我去裏面躲一躲,等會覽古來了,自是會救我上去。”

沈婠也明白現在不是裴明澤露面的好時機,她不舍地看了看他,最終還是點點頭。

霜雪見到沈婠時,都快要哭出來了。

她們大姑娘為人和善,怎麽無端端就惹了這樣的惡人,平日裏白裏透紅的臉蛋現在毫無血色,衣裳也破了幾處,隱隱能看得出幹涸了的血跡。

霜雪替沈婠系上朱紫雲紋鬥篷。

一馬車前來,沈婠擡眼一望,是長公主府的馬車。霜雪扶了沈婠上去。看著沈婠憔悴的模樣,霜雪的眼眶有些發紅,早知就應該由大姑娘跟著玉禾走的。

沈婠低聲道:“你們尋我多久了?”

霜雪揩了揩眼角的淚水,回道:“昨天大姑娘您讓奴婢去找長公主殿下,奴婢去了長公主府後,林管事知曉大姑娘您出事了就趕緊稟告了長公主,長公主二話不說便讓人跟著奴婢來尋您,將近找了一夜。”

沈婠想了想,“如今京城裏有不少人已是知道我被人擄走了吧?”

“大姑娘料事如神。”

裴淵都演了一出這樣的戲碼,又怎會不找些人來看戲。沈婠道:“我們府裏可有派人出來?”

霜雪回道:“原先是派了好些人出來的,但後來玉禾姐姐尋到了我,長公主殿下讓玉禾姐姐回了沈府,說是大姑娘您剛好遇到了長公主的人馬,被救了回去,但不幸受了傷,行動不得,要在長公主府裏休養數日。”

沈婠知道長公主曾霸占過自己的身子時,心裏是相當的覆雜,可這一世重生以來,長公主都待自己極好,就連這一回的事情也做得十分周到。

霜雪繼續道:“玉禾姐姐說老夫人知曉後,今日一大早便讓二夫人過來長公主府說是要照料大姑娘,不過被長公主拒絕了,如今二夫人還在長公主府裏候著。奴婢就曉得這麽多。”

沈婠點點頭。

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

如此一來,倒也沒有人敢說些什麽了,她也算是僥幸逃過這一劫。沈婠想起裴淵,又問:“那幾個匪徒可有抓到?”

霜雪道:“全都被殺了。”

沈婠心有餘悸,不用想她也能猜得出來是誰的手段。裴淵素來心狠手辣,那幾個人收了他錢財的同時,怕是也單腳踏入了閻羅王府。

沈婠又問:“平南侯府有什麽動靜?”

霜雪撓撓頭,只道:“這個奴婢不知。”

沈婠輕蹙眉頭,陷入沈思。

她是知道了前因後果,那麽裴淵呢?他若是想明白了,又會怎麽做?他們之間的仇恨又應該要怎麽算?

沈婠下了馬車後,幾位禦醫已是侯在了一旁。

有侍婢過來帶了沈婠去廂房裏,沈婠換了套幹凈的衣裳後,禦醫探上了沈婠的脈搏。

此時,長公主親自過了來。她先是向禦醫詢問了一番沈婠的情況,而後握住了沈婠的手,一雙美眸細細地打量著沈婠,她道:“沒事就好,你且安心在本宮這兒養傷,剩下的事情都無需擔心。”

沈婠動動嘴,仿佛想說些什麽,但又不安地看了眼周圍的人。

長公主擺擺手,將屋裏的人屏退左右,她溫聲道:“現下無人,你有什麽話便直接說吧。有何難處,本宮能幫你的定然會幫。”

沈婠眼眶泛紅,不過是瞬間,淚珠子就開始滾落,哭得梨花帶雨的,斷斷續續地說道:“是裴淵,是裴淵讓人擄走了我。他說要汙了我的名聲,讓京城裏所有的人都不敢娶我,他還說了好多瘋言瘋語,說我辜負了他,還說我紅杏出墻,瘋瘋癲癲的……”

沈婠撲進長公主的懷裏,抽泣著,肩膀一抖一抖的,“他說要讓我生不如死,婠婠弱質女流,家父又癱瘓在床,沈府雖在,但內裏卻早已是支離破碎,又怎生能敵過有權有勢的平南侯府。婠婠如浮萍無枝可依,只盼長公主能護著婠婠。”

她本就是有愧於她,再加之平日裏沈婠又是極討她的歡心,如今一聽,長公主更是心生憐惜之情。她輕輕環住沈婠,拍了拍她的背,只道:“你且放心,你先揚著傷,本宮必不讓裴淵傷你一分一毫。”

看來裴淵果真是重生了,如今是奔著沈婠來了。

長公主眉頭緊擰,眼裏迅速閃過一絲厭惡。裴淵當真是冤魂不散得很,上一世若不是他如此對待她,她又怎會心生離意!他可有想過,她上一世獨守空閨時,他摟著美嬌娘又在做什麽。偌大的平南侯府寵妾滅妻,她過的苦日子又有誰來理解?尤其是裴淵這種負心郎,床笫之間甜言蜜語,許諾必不負她,可最後他做到了嗎?讓妾侍爬到她頭上來作威作福,這叫不負她?呸!

他負了她,她便滅他全家!

他罪有應得!

長公主對沈婠道:“待你傷好後,本宮認你當女兒,”一頓,她想起自己還未成婚,長公主改口道:“本宮還未成親,你也不宜當本宮的義女。也罷,認你為義妹吧。年數雖是差得有些大,但也無妨。”

皇室裏,相差二三十歲的兄弟也不是沒有,皇帝就比閑王大了二十歲有餘。

沈婠睜大雙眼,“這……”

長公主道:“本宮疼你,誰也休想能欺負到你頭上來。你無枝可依,娘家勢力單薄,本宮這兒便是你的依靠。待你傷好後,我再入宮向皇上請求,看看能不能給你一個封號,最起碼縣主是跑不了的。”

沈婠原本是想博得長公主的同情,沒想到竟然換來了一個這樣的好處。

“長公主之恩,婠婠永世難忘。”

長公主笑道:“還喚長公主?”

沈婠抹了抹眼淚,道:“義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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